第26章

踏入后宫的朱红宫墙，扑面而来的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，而是一种压抑的奢华——飞檐上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冷光，廊柱上的盘龙雕刻狰狞，连引路太监的脚步都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，空气中飘着浓郁却刺鼻的熏香，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。

孟稚南跟在太监身后，指尖悄悄攥紧了明叶给的香囊，面纱下的脸色平静，眼底却始终保持着警惕。她知道，这后宫里的每一步都藏着陷阱，尤其是在几位嫔妃染病的敏感时期，稍有不慎就会被当作替罪羊。

“孟姑娘，这边请，贵妃娘娘在暖阁等您。”引路太监停下脚步，躬身做出“请”的手势。暖阁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，夹杂着女子的啜泣。

孟稚南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而入。暖阁里燃着银丝炭，温度极高，却驱散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阴郁。正首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位女子，身穿锦绣宫装，发髻上插着累丝嵌宝金钗，脸色却苍白得像纸，裸露的手腕上满是抓痕，有的已经结痂，有的还在渗血。她身边围着几个宫女，正拿着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，眼眶都红红的。

“你就是民间来的大夫？”贵妃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目光落在孟稚南的面纱上，带着几分审视，“为何戴着面纱？是觉得本宫这里见不得人，还是你容貌有缺，不敢示人？”

这话带着明显的刁难，旁边的宫女都吓得低下头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孟稚南却依旧平静，微微屈膝行礼：“回贵妃娘娘，民女额角有块胎记，怕惊扰了娘娘，故而戴面纱遮掩，绝非对娘娘不敬。”

贵妃冷哼一声，没有再纠结面纱的事，伸出手腕：“本宫这病，太医们都束手无策，你若是治不好，可知道后果？”

“民女不敢保证药到病除，但定会全力以赴。”孟稚南走上前，指尖轻轻搭在贵妃的脉上。脉象浮数，气血紊乱，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，显然是高热未退。她又仔细查看了贵妃手腕上的抓痕，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紫色，并非普通瘙痒抓挠所致，倒像是沾染了某种毒素。

“娘娘近日是否用过新的胭脂或香粉？”孟稚南收回手，问道。

贵妃愣了愣，转头看向身边的掌事宫女：“新胭脂？就是上月西域进贡的那批玫瑰胭脂？”

“是，娘娘。”掌事宫女连忙回话，声音发颤，“不仅您用了，贤妃娘娘、淑妃娘娘也都领了份例，这几日……几位娘娘都先后病了。”

孟稚南心中一沉，果然和明叶打听的一样，问题出在胭脂上。她连忙说道：“请娘娘让人取来那盒胭脂，民女想查验一番。”

贵妃立刻吩咐宫女去取。不多时，宫女捧着一个描金漆盒回来，打开盒盖，里面是艳红的胭脂，散发着甜腻的玫瑰香。孟稚南没有直接触碰，而是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簪，轻轻插入胭脂中——片刻后取出，银簪的尖端竟泛着淡淡的黑色。

“胭脂里掺了‘醉仙花’的汁液。”孟稚南语气凝重，“醉仙花看似无害，实则性烈，外用会刺激皮肤，引发瘙痒高热，若是长期使用，毒素侵入经脉，还会损伤心脉。”

暖阁里瞬间安静下来，贵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，猛地将胭脂盒扫落在地，艳红的胭脂撒了一地，像极了血迹：“好大胆子！竟敢在贡品里动手脚！来人啊！把掌管贡品的太监给本宫抓起来！”

“娘娘息怒。”孟稚南连忙劝阻，“现在抓人容易打草惊蛇，若是幕后之人销毁证据，反而查不出真相。不如先按兵不动，民女先为娘娘配药解毒，同时暗中调查，找出真正的凶手。”

贵妃深吸一口气，压下怒火，点了点头：“就依你说的办。你需要什么药材，尽管开口，本宫让人去御药房取。”

孟稚南立刻写下药方：“需要金银花、连翘、蒲公英各五钱清热解毒，防风、荆芥各三钱疏散风热，再用薄荷两钱外敷止痒。另外，需用温水每日清洗伤口，不可再用任何香粉胭脂。”

宫女接过药方，匆匆去御药房取药。孟稚南又为贵妃施了针灸，针刺合谷、曲池、血海等穴位，缓解她的瘙痒和高热。半个时辰后，贵妃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，呼吸也平稳了许多。

“果然有些本事。”贵妃的语气缓和了些，“你若是能治好本宫和其他几位妹妹的病，本宫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。”

“民女只求能为娘娘们解除病痛，不敢求功。”孟稚南躬身行礼，“娘娘刚施过针，需要静养，民女先去为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诊治。”

离开暖阁，引路太监继续带着孟稚南前往其他嫔妃的宫殿。贤妃和淑妃的症状与贵妃相似，都是高热瘙痒，身上满是抓痕。孟稚南依样施针配药，同时悄悄留意各宫的情况——她发现，几位嫔妃的宫殿里都有西域进贡的胭脂，且都是同一批赏赐，而其他没有得到这批胭脂的嫔妃，都安然无恙。

忙到黄昏，孟稚南才诊治完最后一位嫔妃。刚走出宫殿，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，对着她躬身道：“孟姑娘，陛下在御书房等您，请您随奴才过去。”

孟稚南心中一紧，陛下突然召见，不知是福是祸。她跟着小太监穿过层层宫苑，来到御书房外。御书房的守卫森严，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，比后宫的熏香更加厚重。

“宣孟稚南进殿。”殿内传来威严的声音。

孟稚南推门而入，只见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龙椅上，面容威严，眼神锐利，正是当今陛下。程於正站在一旁，见她进来，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。

“民女孟稚南，参见陛下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孟稚南跪地行礼，声音平稳。

“平身吧。”陛下的目光落在她的面纱上，“听说你治好了贵妃她们的病？还查出了病因？”